沿湖的长椅上铺着软垫,是南瓜图案的,熊立雄一屁股坐下去,差点把垫子压得翻过来。“这椅子比咱院的石凳软和。”
他拍着垫子笑,陈露从竹篮里掏出桂花糕,用油纸包着递给他:“尝尝,就着秋风吃更甜。”
糕点的甜混着湖水的潮气漫开来,李萌萌咬了口,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枫树林:“那片红!”
众人抬头望去,几十株枫树挤在一起,叶子红得像燃着的火,风一吹,红叶簌簌往下落,铺在地上像条红绒毯。有小孩在毯上打滚,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,翅膀扑棱棱掠过枫叶,带起的红影像团流动的霞。
“比咱巷口的石榴树红多了。”
邢成义捡起片枫叶,叶脉像老人手上的青筋,却红得有劲儿。他把枫叶夹进陈露递来的糖纸里:“回去给张奶奶看看,她最爱这红颜色。”
逛到甜品街时,各家店铺的橱窗都换了秋装。面包房的玻璃柜里摆着南瓜派,金黄的派皮上刻着枫叶图案,热气从柜缝里钻出来,混着肉桂香;咖啡馆的门口堆着南瓜堆,最大的那个刻了笑脸,眼睛是用红枣嵌的,像熊立雄蒸的红糖馒头;还有家卖冰糖葫芦的,山楂串上插着银杏叶,红配黄,比任何装饰都惹眼。
“这糖葫芦比咱巷口的多了点文气。”
王店长笑着说,给每个人买了一串。山楂的酸混着冰糖的甜在舌尖炸开时,苏清沅忽然指着前面:“那片芦苇!”
湖边的芦苇荡已经泛了白,毛茸茸的芦花在风里摇,像片白色的海。徐涛拉着苏清沅往芦苇丛走,芦花扫过她的开衫,沾了些白絮,像落了场早雪。“上次说要在咱院种芦苇,”
徐涛拨着芦花笑,“现在见着真的了,比想象中好看。”
苏清沅捡起根芦花杆,在他手心里画圈,引得他吉他弦都弹错了音。
李萌萌的画板已经画满了,最后一页留给了夕阳下的蓝色港湾。落日把红砖墙染成了金红色,路灯的影子被拉得老长,像谁在地上写着诗;湖面上的南瓜灯亮了,和天上的晚霞映在一起,红的更红,黄的更黄;枫树叶落在游船上,被船桨带起的水波推着走,像片会游的火。
“该往回走了。”
王店长看了看天色,檐角的南瓜灯开始亮起来,暖黄的光透过镂空的图案,在地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影子。路过菊田时,陈露摘了把白菊,说要回去插在素味斋的粗陶瓶里;邢成义捡了袋银杏叶,打算给院角的小湖铺条金色的岸;苏清沅的开衫口袋里装着芦花,走路时沙沙响,像带着串会唱歌的铃铛。
出了蓝色港湾的门,晚风忽然送来烤红薯的香。熊立雄买了六个,用报纸裹着分给大家,烫手的红薯在手里倒来倒去,暖得能焐热整个秋天。“还是这味儿实在。”
王店长咬了口红薯,糖汁沾在嘴角,像抹了层蜜,“比那些精致的点心强。”
回去的路上,小电驴的车斗里堆着满筐秋色:枫叶、芦花、银杏叶,还有陈露没吃完的桂花糕。苏清沅靠在徐涛身后,轻轻哼着新写的调子,歌词里有“红砖墙的秋”
“南瓜灯的暖”
“芦苇荡的风”
,最后一句落在“不如素味斋的灶火甜”
。
进巷口时,张奶奶正坐在素味斋门口等,手里攥着个布包。“听说你们去秋游了?”
她打开布包,里面是晒干的山楂片,“给你们泡水喝,解腻。”
邢成义赶紧把枫叶递给她,老太太捧着叶子笑,皱纹里盛着的秋阳,比蓝色港湾的任何灯都暖。
当晚的素味斋,粗陶瓶里的白菊开得正好,窗台上摆着枫叶和银杏叶,芦花插在空酒坛里,风一吹就沙沙响。王店长熬了南瓜粥,邢成义炒了盘菊花菜,陈露端出新腌的糖蒜,苏清沅和徐涛坐在桂树下,一个唱歌,一个弹吉他,唱的是《秋日的蓝色港湾》,调子却满是素味斋的烟火气。
李萌萌趴在石桌上,给白天的画补了最后一笔——在蓝色港湾的红砖墙外,添了个小小的素味斋,檐角的灯笼亮着,像颗在秋夜里跳动的心脏。她在画的角落写:“秋天的蓝色港湾再美,也不及素味斋窗台上那瓶白菊,因为里面插着的,是咱过日子的暖。”
窗外的月光淌进来,落在每个人的笑脸上,像层薄霜,却暖得能焐热整个深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