音袖一一应着,看着自家小主这副草木皆兵的模样,心中也跟着慌。
曹贵人坐在菱花镜前,指尖抚过镜中自己慌张的眉眼。
铜镜里的妇人,鬓边已悄悄洇出几缕银丝,眼角的细纹藏不住岁月与算计的痕迹。
她忽然想起刚入潜邸那年,自己还是个怯生生的格格,揣着一肚子诗书,以为凭几分才思便能安稳度日。
可这深宫里,才思哪抵得过家世显赫?
容貌比不得年世兰的明艳,家世赛不过乌拉那拉氏的尊贵,她像株不起眼的菟丝子,只能靠着攀附大树才能活下去。
华妃那时正是盛宠,气焰灼灼却也护短,对她这般“识趣”
的,总多几分照拂。
她以为找到了最稳当的靠山,却不知与虎谋皮,终究是要被虎爪划伤的。
如今虎威渐失,反噬已在眼前,她这株菟丝子,该如何从将倾的大树上抽离,才能不被砸得粉身碎骨?
“小主,太后宫里的回话来了,说赏了温宜公主一对玉如意。”
音袖捧着个锦盒进来,见她对着镜子愣,声音放轻了些。
曹贵人接过锦盒,却没打开,只盯着盒面的缠枝纹出神:“年嫔虽贬了位分,可皇上终究没下死手。听说昨儿还赏了一碟苏州软糖,这便是体面还在。”
她指尖敲着桌面,“得等皇上真正动了年羹尧,摘了年氏一族的顶戴,她才算彻底没了翻盘的可能。”
“在那之前,谁也说不准这风向会不会变。”
拿捏这个度,最是要紧。既不能显得与年嫔过从甚密,落人口实;又不能急于撇清,惹得皇上疑心她凉薄。
毕竟圣心难测,谁知道皇上对年世兰那点旧情,会不会哪日又翻涌上来?
“太后与敬妃那边的礼,都送到了?”
她忽然抬头问。
“回小主,都送到了。太后还夸您心思细,说温宜的字写得好呢。”
曹贵人微微颔,心里却明镜似的——太后的慈颜,敬妃的和煦,都不过是暂时的庇护。
这宫里的靠山,从来不如自己手里的筹码实在。
她忽然生出几分怅然,若自家父兄能有年羹尧那般权势,若自己能有甄嬛那般清丽脱俗,是不是就能活得从容些?
不必日日揣着算计,不必夜夜担心树倒猢狲散。
“罢了。”
她推开锦盒,取出那支没画完的平安符,“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。先顾好眼前吧。”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,在镜面上投下一片朦胧。
曹贵人拿起眉笔,细细描画着眉形,镜中的眉眼渐渐变得沉静,慌张被一层淡淡的疏离覆盖。
她知道,从今日起,每一步都要踩得更稳——依附谁都不如依附圣心,可圣心易变,唯有让自己变成那枚最有用的棋子,才能在这盘棋上,多留几手胜算。
她将画好的平安符折成小巧的方胜,塞进温宜的枕头里,指尖触到女儿温热的肌肤,心中那点摇摆不定忽然定了下来。
为了温宜,她也得把这“度”
拿捏得恰到好处,哪怕要在刀尖上走得再久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