镂月开云殿的晨露还凝在窗棂上,淳贵人已对着铜镜坐了半个时辰。
镜中的女子,眉眼间尚带着小产未愈的青灰,可嘴角那抹笑意却像淬了火的铁,又硬又冷。
她是这宫里最先知晓华妃被贬的人——昨日勤政殿上,她亲眼看着皇上掷下那道旨意,看着年世兰从云端跌落泥沼,那滋味,比喝了蜜还要甜。
“小主,该进早膳了。”
汀兰端着托盘进来,见她对着镜子出神,鬓边的珠花歪了也未察觉。
淳贵人抬手按住鬓角,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:“你看,我这模样,像不像报了仇的样子?”
汀兰看着她眼底翻涌的恨意,心中一紧,轻声道:“小主如今得偿所愿,该宽心才是。”
“宽心?”
淳贵人猛地转身,铜镜被带得晃了晃,映出她扭曲的脸,“怎么宽心?我腹中的孩子,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世间;
佩芷脖子上的勒痕——年世兰不过是没了个封号,贬成嫔位,这就够了?”
她抓起桌上的玉簪,狠狠往妆台上砸去,簪子断成两截:“不够!远远不够!”
“年世兰,你欠我的,欠佩芷的,我要你一点一点,用骨头渣子来还!”
那疯狂的模样吓得汀兰跪倒在地:“小主息怒!仔细伤了身子!”
“皇上刚赏了新贡的燕窝,奴才给您炖上?”
淳贵人喘着粗气,看着地上瑟瑟抖的宫女,忽然笑了,笑声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琉璃:“炖!当然要炖!”
“我得好好活着,看着年世兰怎么从嫔位,一步步跌成最末等的答应,看着她年家满门抄斩——我要坐在翊坤宫的正位上,亲手喂她喝那碗牵机药!”
窗外的日光渐渐升高,照进殿内,却驱不散那股子怨毒的寒气。
汀兰跪在地上,只觉得这位小主,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爱追着蝴蝶跑的姑娘了。
同一时刻,水木明瑟殿的回廊下,曹贵人正望着池中残荷出神。
从晨光熹微到日头当顶,她在御花园里绕了整整三个时辰,别说苏培盛、夏刈这些御前红人,连个沾着“御前”
边儿的小太监都没撞见。
那枚给温宜做的平安锁,被她攥得温热,却终究没派上用场。
“小主,回去吧?风凉了。”
音袖捧着件夹袄追上来。
“方才内务府的人来传话,说……说翊坤宫的华妃娘娘,被皇上贬为年嫔了。”
曹贵人的手猛地一颤,平安锁“咚”
地掉进池里,溅起一圈涟漪。“你说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