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陵容轻轻摇了摇头,端起凉茶抿了一口,苦涩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,让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:“未必。”
她将茶盏放在描金小几上,出轻响,“华妃娘娘骄纵是真,可她素来依仗年大将军的权势,做事向来张扬得像团烈火。”
“当年潜邸时端妃娘娘宫里那碗红花,她敢让人明着送;”
“甄嬛在翊坤宫产女,她敢让周宁海堵着门不让太医进。”
“若是真要对付淳贵人,断不会选在圆明园这般人多眼杂的地方。”
锦绣捧着药碗的手紧了紧,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:“那……会不会是皇后娘娘?”
声音压得更低,几乎要贴到安陵容耳边,“皇后娘娘一向看不惯华妃娘娘的气焰,明里暗里较量了不知多少回。”
“若是能借着淳贵人的事扳倒翊坤宫,岂不是正好?”
“既除了眼中钉,又能落个为龙胎做主的名声。”
安陵容沉默了片刻,指尖在紫檀木桌案上轻轻划过,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。
殿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“咚——咚——”
,已是二更天了。
“皇后娘娘心思深沉,做事向来滴水不漏,”
她缓缓开口,目光落在帐中熟睡的六阿哥脸上。
“当年景仁宫的麝香珠,能让丽嫔戴了三年都察觉不到;
“富察贵人的父兄获罪,她能隔着手帕递砒霜,连半点药渣都不留。”
“若真是她策划的,断然不会落下这等显眼的把柄,仿佛就是故意丢在湖边等着人查——这不合皇后娘娘的行事风格。”
她顿了顿,眉峰微蹙:“再者,淳贵人无依无靠,父亲不过是在工部任事,在朝中掀不起半点风浪。”
“她对皇后娘娘构不成任何威胁,皇后娘娘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小的贵人,冒这么大的风险。”
“后宫之中,最忌讳的就是得不偿失,皇后娘娘不会不懂。”
锦绣把药碗放在桌上,挠了挠头,脸上满是困惑:“那会是谁呢?”
“总不能是淳贵人自己不小心吧?李太医可是说了,贵人后心有处淤伤,分明是被人推搡时撞在石头上的,绝非意外落水。”
安陵容没说话,起身走到妆台前,铜镜里映出她素净的脸,鬓边只簪了支碧玉簪。
安陵容捏着那支碧玉簪,指尖抚过冰凉的玉面,簪头的缠枝纹硌着指腹,忽然想起下午去偏殿探望时的情形——
李太医正用银针刺入淳贵人的人中,旁边的药碗堆了半桌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