涵秋馆的窗纸刚染透暮色,锦绣掀帘进来时,脚步轻得像踩在云絮上,声音压得比檐角的风还低:“娘娘,宫里都在传……”
她顿了顿,飞快扫了眼榻上的六阿哥,才续道:“说莞嫔娘娘与外男有染呢。”
“这话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,如今连园子里扫地的小太监都凑在一块儿嘀咕。”
安陵容正看着乳母给六阿哥换尿布,闻言指尖猛地一颤,手里攥着的锦缎尿布“啪”
地落在榻上,出轻响。
她抬眼看向锦绣,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慌乱,随即压了下去,轻声问:“这话是什么时候传开的?”
“就这两日,”
锦绣往她身边凑了半步,声音更密,“听说是从福海那边漏出来的,说得有鼻子有眼,连莞嫔去桐花台的时辰都掐得分毫不差。”
安陵容的心“咯噔”
沉了下去,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,帕角被拧出几道深痕。
她早料到那日桐花台的撞见会生波折,却没料到风言风语来得这么急,还闹得人尽皆知。
这事一出来,甄嬛头一个要疑心的,必定是她——毕竟那日在桐花台,唯有她撞见了那一幕。
“虽说不是我传的,”
她望着榻上熟睡的六阿哥,声音低得像叹口气。
“可莞嫔的性子你是知道的,向来是宁可信其有,半点嫌疑都不肯放过。”
“她若一口咬定是我……”
话没说完,却已透出几分难掩的忌惮。
后面的话没说出口,可她太了解甄嬛了。
那位莞嫔看着温婉,手段却利落得很,从前在碎玉轩同住时,对付起刁难的太监宫女,从不见手软。
如今自己位份虽高了,可论起在皇上跟前的分量,终究还是差了一截。
锦绣见她脸色白,忙劝道:“娘娘别担心,咱们没做过,怕什么?”
“再说您如今是谨妃,还有六阿哥在,莞嫔就算再恼,也不能明着对您怎么样。”
安陵容听着锦绣的回话,缓缓点头,紧绷的脊背稍稍松弛,心中那股惶急渐渐沉淀下来,竟生出几分笃定来。
是啊,她如今已是谨妃,身负皇六子弘礼,乃是实打实的皇子生母。
按宫规,妃位高于嫔位,尊卑有序,纲常既定。
甄嬛纵是得皇上一时恩宠,也不过是莞嫔,位份远在她之下。
便是皇上再偏爱,也断无让嫔位越矩欺凌妃位的道理——何况她还有皇子傍身,这可是稳固妃位、安身立命的最大资本。
她指尖捻着沉香佛珠,珠串在掌心滚过,带来几分微凉的镇定。
先前是被甄嬛往日的手段唬住了,竟忘了如今早已时移世易,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答应,而是有底气、有依靠的谨妃。
“只是这应对之法,还得好好想想,”
安陵容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暮色中连绵起伏的宫墙,琉璃瓦在残阳下泛着冷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