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谁知这半日竟愈传愈烈,连各宫的宫女都在悄声议论,说是……说是莞嫔娘娘她……与外男有染。”
最后六个字,他说得极轻,却如惊雷般在殿内炸响。
谁知皇上面上竟无半分波澜,既无怒色,亦无讶异,只静静坐着,目光落在御案上的镇纸龙纹上,半晌未一语。
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龙涎香的烟气都似停在了半空,苏培盛垂着头,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咚咚地撞着胸口。
又过了片刻,胤禛才缓缓抬了抬手,对着殿外廊下的阴影处沉声道:“出来。”
话音刚落,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出,单膝跪地,双手抱胸,头叩至地,正是粘杆处统领夏刈。
他身着暗紫色劲装,腰间佩着短刃,周身透着一股肃杀之气,却连呼吸都几不可闻,显然是早已候在那里。
“夏刈。”
皇上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,“着你即刻彻查莞嫔甄氏,是否真有私通外男之事。”
夏刈叩:“奴才遵旨。”
“查清楚,”
皇上顿了顿,指尖在御案上轻轻一点,那点力道却似带着千钧重量,“若属实,不必回禀,就地处置,不留痕迹。”
“嗻!”
夏刈的回应短促而坚定,没有半分迟疑。
话音落,他身形一晃,便已隐入殿外的阴影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。
勤政殿内重归寂静,只是那份沉肃更甚。
皇上缓缓站起身,踱至殿内的明黄色屏风前,屏风上绣着的江山万里图在光影下忽明忽暗,映得他的脸色愈阴沉难辨。
他双手负于身后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——甄嬛性情端庄,断无可能行此秽乱宫闱之事,可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,若无人暗中推波助澜,怎会这般快便传到勤政殿来?
是后宫争风吃醋,还是前朝势力借机生事?
一旁的苏培盛早已退回原处,垂手侍立,如同一尊木雕泥塑。
他深知圣上此刻心绪难平,这般时候,多言一句便是祸事,唯有缄口不言,才是万全之策。
殿外的秋风卷着落叶掠过檐角,铜铃轻响,却衬得殿内愈死寂,连龙涎香的烟气,都似带着几分寒意。
碧桐书院内草木葱茏,阶前梧桐叶上还凝着晨露。
甄嬛身着月白色绣折枝玉兰花常服,斜倚在铺着青缎软垫的窗边榻上,手中捧着一卷新得的宋版《漱玉词》,指尖轻轻摩挲着泛黄的纸页,眉宇间带着几分闲适。
殿内静悄悄的,只听得见窗外几声清脆的鸟鸣,与小太监们轻手轻脚洒扫的声响。
“小主,这词集的批注倒真是精妙,”
一旁侍立的流朱捧着一盏温茶,轻声笑道,“前日惠嫔娘娘还问起,说想借去瞧瞧呢。”
甄嬛抬眸一笑,眼底盛着暖意:“既如此,改日让小允子送过去便是,不过叮嘱惠姐姐仔细些,这孤本难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