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绥神色自若地走向预留的席位。
目光不经意掠过水榭。
浮香榭临水而筑,四面轩窗洞开,飞檐翘角倒映在满池碧荷之间,阵阵荷风带着水汽拂面而来,轻薄的竹帘半悬,遮挡着毒辣的阳光。
一个巨大的冰鉴陈在中间,散着白雾。
几案上摆放时鲜瓜果、各色点心,银质托盘里还有糟香凤爪、酱渍鸭舌以及各种精致的肉食。
不得不说,排场十足。
几个粗使婆子散在假山和树荫下,看似洒扫落叶,眼神却不时瞟向榭内。
回廊拐角,两个穿着王府侍卫服色、腰间佩刀的汉子抱臂而立,日光晒得他们额角冒油,却石雕般定在水榭入口,纹丝不动。
守卫外松内紧。
今日摆的,怕不只是赏荷宴。
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,安然坐下。
侍女们鱼贯而入,奉上消暑的冰镇饮子,酸甜清凉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,冲淡了方才那一瞬的尴尬。
“来来来,姐妹们尝尝这冰镇乌梅饮……”
薛月娥热情地招呼着,执起一个长柄银勺,指指点点。
“这是用上好的乌梅、山楂,加上冰糖和井水镇了一整宿的,最是解暑生津……”
“这蜜渍樱桃、糟香凤爪,都是宫里赏下的……”
女眷们执盏笑语,气氛和乐。
薛月娥看薛绥不动,又特意扬声道:“我知道六姐姐是方外人,怕那些荤腥酒气冲撞了,特意为你备了素席。姐姐不会嫌弃简慢吧?”
薛绥方才便瞧见了。
她面前的几案上只有几碟素点、一壶清茶,与旁人案上的珍馐美酒截然不同。
但最扎眼的不是素席。
而是案角那一盆开得极盛的白荷。
上好的钧窑天青釉盆里,白荷花瓣莹白如雪,层层叠叠,花心一点嫩黄,开得清冷孤绝,混杂着水榭里浓郁的熏香传来,丝丝缕缕……
不似凡品。
偏又刻意摆在她面前……
薛绥的目光在花盆上凝了一瞬,心头疑窦丛生。
薛月娥对她,当然有厌恶。
可嫁衣一事,她也帮她圆过场,再是如何因李炎而迁怒自己,都远远不及对薛月盈的怨怼和嫉妒……
至少,不至费心设局的地步。
除非……背后另有推手。
“六姐姐也觉得这白荷稀罕吧?”
薛月娥的声音适时响起,带着一丝炫耀的刻意。
“这是王爷特意命人从南边快马加鞭运来的,统共就得了这么两盆。想着六姐姐是佛门中人,定爱这素净高洁,便摆在你跟前了。”
这么一番话出口……
薛绥若不领情,便是辜负好意,不识抬举。
“王妃费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