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娘根本来不及弄清楚经过,便因帝王雷霆之怒,被姑姑带了下去。其余人也在第一时间离开了。本是选举太子妃、侧妃、侍妾之日,却不了了之。桃娘护着女儿,唐夫人责备罚跪在园中,等着唐若贤领回去。
今日入宫参选的姑娘,有七八位民间选出的女子。此事不了了之,她们便宫女太监送回了衙门,让衙门通知她们的父母将其接回。孩子藏不住话,加之有人有心探查,七嘴八舌便将今日生之事说了。不过几个时辰,唐夫人所作所为,便被添油加醋传了出去。
宁安拿着湿手巾擦手,一边擦一边对阿朱道,“你去同谭司膳说一声,将桃娘调去尚食局,安排一间屋子,让她们母女暂住。”
她差人查了下枇杷的祖父,四十多年前的榜眼,入朝为官没多久便因一些小事得罪了权贵,被贬岭南。
到岭南后,他治理有功,本欲被召回朝,却因自己骄傲自大又被弹劾,复又被贬。他心中愤怒,也心痛帝王不明白不支持他的主见与思想,干脆辞官归隐。后他穷困潦倒,却又因为官时傲骨铮铮,得罪了不少人,连个能帮他的人都没有,最终只能归乡做一个乡间夫子。
再后来,施夫子有了儿子,为感念邻居在他潦倒时对他的帮助,便为自己的儿子与对方的女儿定了亲。邻居的女儿便是桃娘。他们两家也过了几年好日子。邻居租了郊外一个山头,用来种枇杷,施家父子则为枇杷写文作诗,将枇杷宣扬出去。
两人成亲后,也是恩爱和睦,直到一个雨夜,有孕的桃娘突然想吃枇杷了,丈夫不顾雨大去枇杷园摘枇杷,却从树上摔落而亡。
宁安絮絮同肃宁说着,肃宁问,“枇杷树并不高,便是爬到顶上,又兼雨夜,也不至于摔死?”
宁安道,“许是摔到石头上了?”
唯一的儿子摔死后,施夫子并没有怪桃娘,反倒是忍着伤心精心照顾她与枇杷。“枇杷出生后没多久,桃娘的弟弟不知怎么沾了赌博,输光了家中的一切。”
包括枇杷山头。“后来欠债太多,父母均被讨债的打死,桃娘与枇杷也险些被卖了。”
幸好她是外嫁女,也幸好施夫子做过官,在家乡又有些威望,能震慑住他们。只是,家乡是不能再呆了,他们一家便来了京城。回京城后没多久,施夫子与妻子便病逝了。桃娘为了养女儿,便拿出所有积蓄,托人在宫中御膳房谋了一个打杂的活儿,将女儿寄养在幼时好友家。
肃宁不解,“唐夫人乃是官员之女,如何能结识农户之女?”
宁安道,“我问了桃娘,桃娘说是有一年刘瑞丁母忧,带着家人归乡守丧。”
三年不做官、不婚娶、不赴宴、不应考。“她们便是那时结识的。”
枇杷合她眼缘,她们离开时,她拿下了一支凤钗给枇杷。虽暂时未定太子妃,但皇后庇护她们之意毫无掩饰。
肃宁勾了勾唇角,缓缓翻过一页书。“这么巧,她与刘瑞是同乡,刘瑞的第一任夫人病死,她的丈夫摔死,公婆病死。”
宁安拿下他挡在脸前的书,“二十四节气都被我派出去了,你找人查查他们。”
四个跟在娘身边,十个被她送去了赤炼堂,余下的十个全部被派出去探查消息了。“若是没什么问题,太子妃便定下了。”
她祖父是探花,为官时又有政绩,多年教书,她的出身虽算不上极高,却也能配得上太子。她无父无亲,如今只剩一个娘,家族关系简单,她为太子妃,总比身后缀着家族的人为太子妃要强。他们的苗苗,有父母足矣,无须靠着岳家。
“知道了。”
晚膳是在御书房用的,两广的雨势稍缓,借此机会,众人一同修筑垒高了堤坝,宁晖已经先回来了,夏侯甫孝暂且留在那里。过几日是夏侯筱的大婚,宁安不准备去,差人提前送了礼过去。
夏侯筱的大婚肃宁并不知道,听宁安念叨,便问,“跟谁,赤符吗?”
宁安摇头,“赤符如今还是陈家妇。”
前太子先马陈茗卓不放人,赤符也不知是不是心中还有恨,意图报复,也没有再提和离一事。夏侯筱失望至极,去了岭海,在岭海被一个采珠女所救,相处过程中与采珠女有了感情,二人便成了亲,去衙门过了户籍。这次大婚,是补办婚仪,还是是同他们孩子的百日一同办的。“在岭海时,咱们还见过那个采珠女一面,你忘了吗?”
当时在船上,她日日为他们担心,采珠女便常常安慰她,后来有一次苗苗在水下被水草缠住了脚,也是她潜下去割断了水草,将苗苗推上水面。不去他们的婚仪,并非不愿意,而多方考虑。“夏侯一门如今已经太过于彰显,若是我再去夏侯筱的婚仪,谁知朝臣百姓会怎么说。”
夏侯筱有今日的一切,均是他自己努力。她不愿意让旁人误以为夏侯筱背靠皇室,也不愿让夏侯筱骄傲了。
两人正低声聊着一些琐事,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砰砰的磕头声。
“谁在外面?”
小七打开门看了一眼,“回皇上,是贤妃与唐采女。”
没有言语,没有申诉,也没有哀切的哭泣,瑯姚与瑯嬛只是只是默默叩,期望皇上能够消气,能够原谅她们的母亲,能够听她们为母亲辩一辩。
肃宁神色平淡,宁安看着他,也不言语。她拉过他的手,一会儿与自己的手交握,一会儿抠抠他手掌上厚重的茧子。肃宁任由她拿着自己的手玩,含着笑,对外面的声音恍若未闻。
小七站在一旁,似乎有些动容。他想了想,还是劝道,“皇上,贤妃怎么说也是四妃之一,当着奴才们的面这样,总归是没脸面。”
肃宁反握住宁安的手,轻挠着她的手心,逗得她咯咯直笑。“既然她不顾自己的身份脸面,不知感恩朕与皇后给她的妃位,这妃位她便别坐了。”
他微微用力,将宁安拉入怀中。“贤妃,降为才人。”
偌大的廊下,跪伏于地的姐妹二人却是那么的渺小。她们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袍,脱簪披,不停叩。
小七看着她们,摇了摇头,手一挥,便有人上前,两两架住她们。他平静的看着她们,“唐采女,您要为母求情,何必带上贤妃娘娘,如今贤妃娘娘受您牵连,已经被贬为才人了。”
他自幼便伺候皇上,怎会不知皇上的心思,姐妹二人,一人给高位,一人给低位,不就是想要看着她们内斗。让贤妃做了贤妃,不也是看她性子内向,是个本分的人。他说这番话,并非为了挑唆她们姐妹关系,而是警告旁人,在帮人之前,好好算计算计自己受不受得起后果。
太监与宫女半押半送将她们二人送回了宫,同时跟派去的嬷嬷很快将瑯姚住的主位宫殿腾了出来。
“唐才人,您也别怪奴婢们,才人位份低,本就是没资格住主殿的。”
原先皇上的赏赐,以及妃位的装饰布置,也很快都被收走撤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