瑯嬛,仙境,相传为天帝之藏书处。相传晋代张华曾游洞宫,观览藏书之室,所藏如《三坟》《九丘》《梼杌》《春秋》等,皆汉以前奇书。问其地即“瑯嬛福地”
也。
问起名讳,瑯嬛不卑不亢,不惊不喜,缓缓道来。
肃宁道,“嬛字不好,窈窕好容,质性嬛佞。”
轻佻而长于口才。
瑯嬛心底一紧,但还是装作平静的站着,直腰、挺胸、收下巴,低垂着眼眸。
宁安看了他一眼,握了握他的手。她看向站在瑯嬛身边的姑娘,“你姓何名何,谁家的女儿?”
姑娘上前一步,“小女姓谭,布衣,父亲是城外的木匠。”
此番选秀,并非限定朝臣之女,平民之女也可去衙门报名参选。她与邻居家的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均报名了,只有她走到了最后。
宁安细细看着她,眼神温静,不似徐秀儿清俐动人,也不如瑯嬛娇媚;面色带着微微紫黑,不似徐秀儿白净红润,也不似瑯嬛细嫩。鼻梁高高的,嘴唇厚厚的,说话间露出的牙齿也没有那么白,倒是整齐。初看没什么动人的地方,看的久了,便会觉得她可爱。这是一种自然朴素的美,端整、合宜。
宁安启唇缓缓道,“我瞧着她不错,皇上觉得呢?”
“你瞧着好便好。”
前朝后宫势力交错,前朝需要借着女人探查帝王心意,帝王何尝又不是借着女人将消息传出。他登基时,虽万民畏服,但亦要通过女人传递出帝王爱民如子、视民为子之像。他需要选出平民女子,让她们一步步向上,以此来告诉百姓,他的一视同仁。“谭氏,封为宝林,即日迁入寿昌宫。”
谭氏跪地谢恩,而后退后一步,跟着太监退下。
入选的秀女,当时便会退下,交由负责的嬷嬷、姑姑派人带回秀女处收拾行礼,等待迁入后宫。宝林是并非主子,充其量只能算作是小主子,住不了一宫正殿,只能住在一宫东西两侧配殿。谭氏暗中祈祷,寿昌宫正殿的主子是个好相处的人。
瑯嬛手心微微冒汗,她对自己一贯自信,不曾想过一个远不如自己的人入选了,自己还没有入选。她心中猜测原因,是皇上不喜,还是皇后不喜?亦或是,已经有了为妃的瑯姚,不能再让她入选?
徐秀儿也是满手汗,她们这一批,是六人一排。与旁人不同,她是因怕入选而紧张害怕。她有些不懂瑯嬛,后宫有什么好的,规矩多,这也是主子,那也是主子,走去哪儿都要跪、都要拜。她更不明白,为何瑯嬛嘴上说着她不愿为妾,却又说着要家世间最好的男儿,相守白头。世间最好的男儿,不是在她心中,便是皇上。谁人能比得过皇上呢?住在她们西侧的一个李姓姑娘也是如此,说着并非自愿,却事事争强。
这一日,选出了两个宝林,两个御女,四个采女。一个宝林一个御女均为民间女子,余下宝林一,御女一,一为边疆李姓将军的长孙女,一为朝堂之上文官之的幼女。四个采女一人是端王府送来的,余下三人则是六七品小官的女儿或孙女。
徐秀儿落选了,待三日后再选。
瑯嬛也落选了,待三日后再选。
徐秀儿落选开心异常,根本不去想选不中归家之后父母会如何。她性子乐天,一贯信封,车到山前必有路。
瑯嬛落选并没有多失落,更多的是愤怒,一股骄傲被打破的愤怒。她坐在铜镜前,看着镜中的自己,如今的她不过十九岁。她是家中长女,自幼时便被母亲细心教导,她貌美、聪慧,见过她的人谁人不夸赞几句,便是比她清丽的小妹也比不过。她自幼便知晓,寻常男子配不上她,她要嫁,便要嫁世间最好的男子。有能力、有权势、有地位、年岁又不会很大。她想着,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。她要站在他身边,同他一起,接受世人祝贺,接受世人的仰视。
那一日,应州打开了封闭三个月的城门,昭示着瘟疫的结束。百姓欢呼雀跃,还不是帝王的摄政王牵着王妃的手,走上高台。他们的脚下,是无边无沿的百姓,他们所有人都恭顺臣服于他的脚下。百姓高呼他为天神,唤她为神女。这是一场无上的荣耀。
她想,世间女子之贵无过于此!
她想,若高台之上,被称为神女之人是她该有多好。
她想,为何站于高台之上的人,不能是她?
她想,眼前的男人,便是世间最好的男子……她要嫁世间最好的男子,举案齐眉,白头到老。
她摸着自己的脸,一路顺风顺水,她难免性子娇些,一路走来安稳不说,万事亦是足矣。真论起不足,便是皇上突然纳了瑯姚,又给了她四妃之位。
瑯姚比不过她,既没有她的容貌,也没有她的聪慧,性子更是无趣。为何皇上不曾见过她,却偏偏主动将她要了去?
徐秀儿已经准备睡了,她看了一眼瑯嬛。“姐姐,你不睡吗?”
瑯嬛回神,笑道,“你先睡吧。”
她借着梳洗之由,走入了夜色中。
入宫这些日子,她一直避免与瑯姚接触,一来如今她们身份不同,二来则是心中的骄傲嫉妒作祟,让她不知该怎么面对瑯姚。
瑯姚原已经睡下了,听闻她来了,忙披了衣服迎了出来。“长姐。”
瑯嬛看着她,笑的温柔,“过些日子我可能便要回家了,想着也许日后都见不到了,来看看你。”
她打量着她,“怎么这么晚才睡?”
她特地等到过了子时,徐秀儿睡熟了后才偷偷出来。
瑯姚两靥微红,“皇上刚走。”
瑯嬛问,“这么晚了,怎么还走了,可是有事?”
瑯姚拉着她坐下,轻轻摇头,“皇上从不留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