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安摸了摸他的脸,“怎么流了这么多汗。”
她让尽欢带他下去换衣服。
禾禾没走,坐到了宁安身边。她看着瑯姚头上的红宝石头面笑道,“咦,这可是我们在两广时买的那套?”
宁安点头,禾禾道,“与这位姐姐倒是相配。”
瑯姚低头含笑,“谢定国公主夸赞。”
宁安微微侧身,靠在软枕上,与她闲话家常起来。一会儿问她读过什么书,一会儿又问起她幼时的事,还问了她为何上次在宁州,不曾见到她。
“那些日子我风寒,母亲听闻王妃身子不好,便没允我出来,怕我将病气过给了王妃。”
头一日还准备着第二日王爷、王妃来时的事,当晚也不知怎么便不舒服了,睡到半夜,迷迷糊糊热,自然没法见人。说起母亲,她才陡然想到,母亲与姐妹还等在院外。她初见王妃,一时紧张,竟也忘了。
她正要说话,请王妃让母亲姐妹进来。宋嬷嬷轻轻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,不轻不重的捏了捏。这是两人定好的暗号,捏一下她说什么话,捏两下她说什么话。
瑯姚不敢忤逆宫中出来的嬷嬷,便咽下了即将说出的话,笑道,“当日,我原想弹筝的。”
长姐善舞,她善筝,小妹则是以诗文见长。
宁安道,“我刚好有一柄好筝,择日不如撞日。”
瑯姚的筝如她的人一样,如飘雨细流,又如潺潺溪水,虽弹奏的音色优美,却不像主乐,而似和声。她的技法,也极其规矩,右手主要用大食两指,左手滑颤音很少。
苏朝不善乐,宁安也不善。碧涵倒是自幼就学,听得出一二三四。一曲过半,突然传来一声似鸣似啼之声,细细一辨,竟是箫声。箫声先是随着琴声缓缓而来,而后便是一点点的攀登,直至一声清脆明亮之声高昂而起,顺势压下了琴音,一飞冲天。
一曲结束,禾禾率先道,“何人吹箫,怎会如此没有规矩。”
苏朝与碧涵不语,只是看向宁安。合声一事,说大便是大,说小便是小。说是性情直率,一时技痒,此事便可轻轻掀过;说是蓄意表现,坏了规矩,此事便可直接呈给皇上,治此人父兄一个疏于教养之过。一切,只看最高位的那个人,如何看待。
瑯姚原还高兴有人为自己结为,心下大松,谁知刚收回手,便听到了这句话,吓得忙站起跪下。
宁安淡淡扫了她一眼,扬声问,“和音着何人?”
阿朱退了出去,不一会儿,带着唐夫人已经瑯嬛、瑯娆走入。瑯嬛手中还拿着一柄长箫。她看到宁安,扬起一抹灿烂的笑。与母亲妹妹正要屈膝问安,便扫到了跪在一旁的妹妹。眼底微沉,她微微收拢了笑容。
“摄政王妃安好,祁夫人安好,关夫人安好。”
母女三人一一行礼问好。
关毅与祁源均是正二品,论官职,她们并不需要起身回礼,便只是微笑颔。
宁安不语,不应,不看。只是揽着禾禾,微微侧身看着她,不时拿起银叉叉起一块鲜果喂给禾禾。碧涵扫了她一眼,宁安自幼性子便不好,又怪又拧,便只有摄政王能受得了她,不觉奇怪,只觉惹人怜惜。
瑯嬛局促异常,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。唐夫人是见过世面的,她心中不解又有些惶惶,但面上却始终和善的笑着。她微微抬眉,屈膝跪下,直言问,“小女不懂事,不知犯了什么错?”
瑯嬛与瑯娆也跟着跪下,瑯娆偷偷抬头,明媚日光下,正的摄政王妃侧脸滑润如水,鼻梁下巴似白玉雕刻而成,剔莹得仿佛能透光。
宁安又喂了禾禾一块果子,这才转过头,“错?怎会有错呢?我也想知道,为何她一直跪着,可是不想当王爷的侧妃,求我与王爷放她一条生路?”
这话已经是极重了。
唐夫人的头又低了些,“小女木讷,也不知如何表达,能为摄政王侧妃,她高兴都来不及了,怎会不满意呢?”
瑯姚后背的内衫已经湿透了,她惶惶不安,又不知所措,不知是该起来还是该继续跪着。宋嬷嬷不着痕迹的架着她,同小福子一起,将她托起。
宋嬷嬷扶起她后又跪下,额头贴着地砖,低声道,“王妃,侧妃是见自己的筝声被旁人的箫声所抢,自知无能,请求王妃恕罪呢?”
宁安看向瑯姚,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。“尺有所长、寸有所短。谁人也不是什么都精善,我怎会怪你呢?”
她温和的看着瑯姚,“倒是个傻孩子。”
瑯姚如今也不过只有十五岁,不曾见过什么人,因性子内向,唐夫人并没有对她抱有太大的期望,自然没有教她许多人情世故。她见宁安笑了,心底便也稍稍安了,无声的吁出一口气。
让她们起身,赐了坐,上了茶。宁安看着瑯嬛道,“算下来,有两年未见了,可许配人家了?”
唐夫人道,“承蒙王妃挂心,还没有。”
她抓过瑯嬛的手,笑着说,“我舍不得她,便说着多留几年。”
宁安点头,端起茶盏,“我还以为唐大姑娘是想要参加选秀呢?”
她随口道。
唐夫人的笑无一丝破绽,“她年幼时,闹着说要考女官,我便也依着她了。前两年,考了两次未中,便也灰心了。也怪我,一直纵着她,都快纵成老姑娘了。”
她顿了顿,似乎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。“入宫选秀,倒也不是不可。”
她看着瑯嬛,故作严肃道,“你这般任性,也该入宫好好学学规矩。”
瑯嬛面上羞红一片,低下了脸,低声求饶,“您说这些做什么。”
宁安道,“既然如此,便入宫选秀吧。”
她笑看着瑯嬛,“王爷登基后,便该选秀了,你若是选中了,也好陪陪你妹妹。姐妹二人,在一处,想必你母亲也能安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