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年,禾禾在宗大家过的。想想跟着苗苗和此后他们的嬷嬷、姑姑们一起过的。肃宁带着宁安进了山,他很早之前就曾承诺过宁安,有空时,带她到山中露宿。
初三宗大应付完家中的一众亲戚,将禾禾送回来,见想想气鼓鼓的,肃宁、宁安不知去了何处,遂问星一。
星一三言两语说完,宗大一面在心中感慨他奸诈,一面道,“他累?他累还不忘闯祸?他累还不忘设计我们?”
肃宁过目不忘。他很早就现自己有这个本事了,只是他自幼便奸诈,若是旁的孩子早就恨不能炫耀的人人皆知了,他不说,他忍着,一个字都不透露。然后在师傅们考查功课时,他装作不经意的背出其他的文章,师傅问起便说昨日早早做完功课无事,便多看了两篇文章。衬的他们无能无用,总是被骂被罚。“他不过就是想带着宁安出去过年,知晓宁安定舍不得过年舍下孩子,才会故作可怜。”
肃宁生来便力气大,适合练武,无论多难的招式,他看一遍就学会了,练了半天,便觉得乏味,缠着师傅要学余下的招式。久而久之,师傅便以为他勤勉多练,而他们其他人偷懒。师傅不教,他就去找别人教,融合各家所长,师傅不喜,又惹不起他,不忍心骂他,便会拿他们撒气,怒斥是他们愚笨跟不上。当然,他们也没轻饶过他。作诗词练字上,没少给他使绊子。
星一笑看着他,十分赞同奸诈一说。“王爷说了,为夫者,要学会示弱。示弱就是示爱。”
肃宁与宁安是年初一走的,初八才回来。过了初八,年便算过完了,有些事、有些人他们也该处理了。
肃宁神采奕奕、满面红光,可怜宁安娇躯绵软、花容憔悴,看起来似消减了一圈。她最不该,便是心疼他。
山野之中,虽没有上房暖幄兰薰,却不惧有人打扰,天地之间,白雪为被,溪水为伴,偶尔还能听到呦呦鹿鸣,更是酣畅淋漓。可惜是冬日,若是夏日,伴着无数鸟叫,自是更有一番已经。
蓝姑姑伺候宁安躺下,忍不住道,“王爷荒唐,山中寒冷,滴水成冰,也不怕冻着王妃。”
宁安疲惫的厉害,又想孩子们,强撑着没有睡。“无事,洞中不冷。”
蓝姑姑喂她驱寒汤药,“血气上涌,最容易寒气入体,便是不曾受冻,一冷一热,也是极容易生病的。”
更不要说,她这身子本就不好。“王妃就是太纵着王爷的性子了。”
她跟在肃宁身边也够久了,算得上是了解他。“王爷孩子性起来,总是贪玩爱闹,你也跟着一起闹。”
这话,倒也不算假。公主、世子刚出生时,他是开心的。可随着孩子渐渐长大,王妃放在孩子们身上的心思越来越多,他便吃起味来了。隔几日要同王妃闹一闹,隔几日还要同儿女争宠,甚至委屈的说不喜欢孩子,不要孩子了。后来,公主、世子大了,加之他也习惯了,这才没再与自己的孩子们吃味,没有闹过脾气。
说着说着,蓝姑姑也笑了,“难怪皇后娘娘总说白生了个儿子,娶了媳妇儿便忘了娘。”
宁安无声笑着,王爷有时孩子气起来,虽不似孩子一般满地打滚,却也是难哄的很。若是不理他,他更觉委屈,还会写信同爹、皇上以及皇后告状。有一次两人起了争执,她三日没理他,他竟然还找到了远在宁州的娘与青儿,以及二舅舅、三舅舅、小舅舅,闹着要他们为他撑腰。
虽不曾受冻,宁安回来后还是病了。在她养病的日子里,素秋的日子并不好过。先是衙门找了她,要治她一个冒认公主之罪。素秋辩言,她从未说她带回的人是公主,只说是从京城带来,只说是大爷的未婚妻子,是他们误解。她又说,自己去了京城,本就是想求一求大爷收留,求一求公主接纳,她也不知她竟被人骗了去。
墨河知府在宗大的授意下,并没有治她的罪,只是将冒认公主一事写的清清楚楚,张贴在公告栏上,并广而告之,是非曲直,由百姓自己评断。
素秋前脚将冒认公主一事推到了她带回来的姑娘身上,后脚尽欢便将人领了回去。她是素秋从隔壁县买回来的,十四岁了,因家贫,总是饿肚子,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。
尽欢问她,“你知道她买下你是要你装公主吗?”
姑娘低着头,许久才道,“知道。”
尽欢又问,“你可知冒认公主身份,可是要杀头的?”
姑娘又是许久才道,“知道。”
尽欢眉头一竖,“既然知道,为何要做?”
姑娘抬起头看着她,“我能不做吗?”
她被卖给了人伢子,又被人伢子卖给了素秋。素秋带她来墨河,让她吃饱、给她穿暖,只要她听话。听话的冒充公主,听话的执行她的每一个指令。“不做她一定会把我卖进青楼。”
做了是死,不做也是死。不如趁着死前,好好享受一番。
尽欢看了一眼阿朱,让衙门的人给她录了一份口供,而后并没有为难她。“你走吧。”
她对姑娘道。
姑娘看着她摇头,“我不走。”
她猛然抬手,拉住了尽欢的衣袖。“我不走,求您收留我吧,我能干活,我不怕苦,我什么都能做。”
她跪下,一下下的磕头。
尽欢无意为难她,将她扶起。“素秋弄出了真假公主,更是有暗害公主之心,你是她身边的人,我们怎会留下你。”
她看着她,“你离开吧,卖身契的事无须担心,我会帮你处理好。”
她不愿意,连连摇头,“我不走,求求您留下我吧,我,我知晓她的其他事……我,我有她要害公主的证据……”
真与假不重要,重要的是,有了证据,便能将素秋定罪,光明正大的消了宁安心头憋闷了许久的这口气。将这个姑娘叫来,让她离开,也并非多好心,不过是试探。
她愿意离开,便让她路上出点意外,落了素秋杀人灭口的罪名;她若不愿离开,那自然也能拿到素秋谋害公主的证据。真与假,从来都不重要。定国大长公主是要名声的,也是绝不可欺的。谁若胆敢欺她、骗她、害她,她定千倍万倍返还!
只是可惜了素秋,铺排了这么久,费尽心机,还笼络了江湖人士,如今不仅害了自己,也害了帮过她的江湖人士。冤有头债有主,要怪,便怪他们识人不清,着了素秋的道。
素秋从宗氏一族弄来的银子不少。一开始只是偷偷的克扣兰时、莺时日常,后来见她们没有察觉,胆子便大起来了,开始克扣起后院做杂事婆子每个季度的贴补。再后来,她更是借着查账的由头,将手伸入了店铺。
起先,是为了贴不给姐姐,让姐姐的日子好过些。后来,便是挪用银子帮助镖局,为自己以及姐姐的未来做打算。买了宅子,开了铺子,甚至还借着宗氏一门的名头,低价进入一些在墨河少见的玩意儿,放在铺子中卖。
她惯会仗他人之势,当年入镖局,是混入一场宴会,故意与乐夫人接触,说了几句话,才会引得镖局多看几眼,将她收入。走镖那几年,也常常这么做,不是借机接触便是仗着说过一两句话,旁人多不会求证,做出与某某人相熟的样子。与宗大好了后,更是多次拿着他的腰带、亵裤等贴身衣物招摇过市,一来彰显自己得宠,二来借他之名,涨她之势。
“连自己的衣服都不能保管,还能做什么,如何能做驸马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