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安问,“快过年了也出摊吗?”
肃宁笑道,“年前的最后一场庙会,多数会出摊。”
玉米烤好了,剥了外皮,掸去黑焦的地方,宁安只咬了一口就不吃了。闻着香,吃起来也不过如此。
“等来年下了新玉米,烤出来便是又脆又嫩。”
肃宁装了一碗玉米汤给她,“尝尝玉米水。”
宁安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,“不过尔尔。”
洗了手,净了口,明明没觉得冷,手脚却冰凉。宁安缩在被子中,脚紧紧贴在汤婆婆上。肃宁躺下后,她便将脚往他的身上贴。肃宁抱着她,将她的一双脚夹在腿间。
稍稍暖和之后,宁安便同他说起了今日壁儿来找她一事。又念叨起敖夫人不知礼数,明知她来了,竟然不来请安,难不成还想拿着长辈的身份压她一头不成。“双生姐妹,不过是养育人不同,学的东西不同,接触的事情不同,差别竟如此大。”
她突奇想道,“王爷,你说若是不同的孩子接触旁人安排好的父母,在设置好的环境之下生活,接触特定的人,受特定的教育,他们会不会按着我们的预设长大?”
如同石家人控制一群女子自愿为他们出卖身体,换取情报,又如同敖为仪与敖蔚。
肃宁轻拍着她的背,“你若想知道,我便从全国各处找些孤儿,搭坐城,安排些人,给他们新的名字,新的身份,给他们写下新的人生本子,让他们如同戏台上的戏子一样,按着本子演,过个十几年,再看结果。”
宁安想了想,还是摇了摇头。“算了,这样对于那些孩子而言,太过于残忍了。”
再说了,这得投入多少银子。她想着想着,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肃宁低头亲了她一下,勾着笑,也沉入睡梦中。
早晨,两人赖床赖到快午时才起,三个孩子倒是起的早,一起来就去找宁青了,宁青陪着他们玩了一个上午。午饭后,肃宁依约带着宁安以及孩子们去逛市集了。
肃宁问她,“你对敖夫人如此不满,何不同青儿说。”
宁安挽着他,一双手藏在兔毛做成的手抄中,一双眼睛好奇的四处看着。“怎么说也是青儿的岳母,便是青儿不喜,我说多了也不好。”
说是想要废了为仪,可真要废,哪里有那么容易。敖氏一族是不行了,李氏一族他们也不足为俱,却也不能不顾青儿名声。“你说当年若是我坚持一下,青儿会不会就不娶为仪为正妃了?”
公羊缨也好,敖蔚也好,或是其他人,总会比她要好。她一心只想着做一个妻子,压制妾室,稳固自己妻子的位置,将奴仆捏在手中,却想不到,她的丈夫除了是她的丈夫,还是王爷。
说着说着,她自己便笑了。“京中有不少女子,一面享受着身份地位带来的权力、富裕的生活,一面又嫌弃高门大户庭院四四方方,看不到外面。想着如同普通人一样,油盐酱醋虽琐碎,也日日平凡温馨。”
肃宁在一个摊子前停下,摊子上卖的均是些手工做的小玩意。荷包,用碎布扎成五毒,虽普通,手艺倒是精细。“你是否也是这样想?”
跟着他,注定无法平凡,注定要劳心费神。
宁安摇头,“我不想要普通生活。”
在丁字街那几日,她便觉得她受够了罪。她不想日日洗衣做饭,也不想事事都要自己做。“如果我们只是寻常夫妻,我想我一定没有那么爱你,没有那么爱孩子们。”
琐碎的生活,算计着的银钱,会消磨掉她的爱,消磨掉她爱人的能力。“我才不要做一个普通人,过普通的生活。”
特别是在她享受过权势地位金钱之后。
肃宁觉得她坦率真诚的可爱,“我也不想要。”
权势地位金钱才能给他妻儿带来最好的生活,寻常人的日子或许平安顺遂,平安而温馨,但他要给妻儿最好的一切。“世间的许多人,明明生了一颗贪婪的心,却总是用情爱、友善、心酸、怨恨掩盖。”
他们总有理由,他们总觉得自己是无可奈何,他们都太虚伪,一双眼睛,便是晶亮也藏着无数欲望。
宁安仰头看着他调侃道,“你在说你自己吗?”
肃宁轻抚她的脸,“我的野心从不掩饰。”
不过是有些人愚蠢,看不出来罢了。
宁安笑道,“是与不是都没关系,我喜欢你,便喜欢你的一切。”
因为喜欢,野心勃勃成了雄心壮志;喜欢,心狠手辣成了做事果决;喜欢,满脸凶相成了性情率真。
肃宁心情大好,买下摊子上所有的东西。他牵着宁安的手,任由她在前面一蹦一跳。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她这般开怀了,许多年里,她总是小心翼翼,便是说一句话,也要窥着他的脸色,百般猜测斟酌。若非信任满满,又如何会口无遮拦。
“慢些,地下滑。”
他扣住宁安的腰,不让她往前面跑。“人多,不许乱走。”
宁州的状元楼有两道招牌菜,一道辣炖猪杂、一道卤肝脏。辣炖猪杂香辣,没有一丝猪杂的腥臊味,只需要一小碟,便能吃两碗饭;卤肝脏味道正,那卤子又浓又厚,卤出来的肝脏上挂着一层亮油,满是肉香。
唐瑯嬛上香后,并没有乘坐马车回去,而是带着两个侍女桃红、采绿,绕到了状元楼所在的街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