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墨白眉头一挑,“既然你让我卜,我便卜上一卦。”
他伸手,“龟九给我。”
“在小安那里。”
龟九便是他在禾苗周岁宴上拿出的九层玉化龟壳。禾苗嫌弃,小安很喜欢,去哪儿都带着,没事便拿出来把玩。
连墨白讶然,“你不怕她想起来?”
肃宁低低道,“她喜欢。”
他只要她开心,每天都安心的笑。
欲汤之沧,一人炊之,百人扬之,无益也,不如绝薪止火而已。
釜底抽薪。
喜儿走过惩戒院,丝毫不敢有停留。惩戒院的门大敞,门内,一个满脸疤痕的老嬷嬷架了一口锅正在煮着什么,锅还未开,她便将锅底的柴火抽出扬了。
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,伺候她的人昨天死了。死在了一场酒席上,却在死前探得了与之一直有来往的皇子名字,并拿到了信物以及一封来往书信。这些东西,在她死的那一刻,便借着她的尸体被送了出去。
夏花儿端来水,让她泡脚。喜儿疲惫的靠在椅子上,任由她脱下自己的鞋袜。白袜上血迹斑斑,脚趾变形,指甲断裂。她善舞,善独步舞。这种舞,只以脚尖支撑,跳动起来身形柔软似蝴蝶飞舞。
双脚浸入药水中,止了疼痛,她看着夏花儿笑道,“麻烦你了。”
夏花儿无言摇了摇头。
喜儿轻叹一声,“京中人好风月,也不知谁设计出了这种舞。”
比之惊鸿舞,更让人惊艳。“这舞,跳的最好的曾是薛家女。”
她还记得那位姑姑,叫薛念。当时她刚学舞,宫中来的教导姑姑教她跳这种舞,薛念阻止了。薛念告诉她,这种舞伤身,随着年龄渐长,不仅会脚趾折断变形,还会影响骨骼,练的久了,便很难生育了。“当时我不信。”
只是想着让父亲满意。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明白,她的父亲从不喜欢她。或者说,从不喜欢她的母亲,继而不喜欢她。
夏花儿看着她。喜儿顿了顿,又笑道,“你知道吗?夏侯宁安刚找到我的时候,我很生气。”
她当时不明白,明明她已经那么惨了,夏侯宁安还要逼她去死。后来,她明白了。夏侯宁安不是逼她去死,而是在她必死无疑的情况下,给了她一个选择。是就这么死去,还是死得其所。
夏花儿动了动唇道,“死有轻于鸿毛,也有重于泰山。”
她不识字,这些都是跟在王郁文身边后,王郁文一点点教她的。
喜儿抿唇一笑,“若能遣我一身,换得死后名,换得我母亲弟妹百年安稳,换得边疆百年安宁,倒也是值了。”
她从来都不是她自己。她也不想放过将她当作物品的父亲。她长叹一声,“终于快结束了。”
夏花儿想了想,问她,“这样值得吗?”
喜儿看着她,眼中一片柔和。“有什么值得的,又有什么不值得的。总归我们的命运不在自己手中,如此便要为自己争一争值得了。”
她们这样不值得,难道如其他人一样嫁人便值得吗?“你觉得郁文值得吗?”
夏花儿沉默了。
值得吗,不值得。原本出身高贵,自幼接受妻的教导,却为了妾。为了妾后又不得宠,被人害,受了无数屈辱,沦落至此。至今都想不明白,到底哪一步错了。
喜儿看着她坚定道,“错的不是我们。”
从来都不是。